“寶山表哥，你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
看到樹萌裏走出來的丁寶山，楚沐菲不顧腳腿的痛傷，掙紮著起來，臉帶羞意。

月色之下，丁寶山那高挑秀撥的身影如傲挺的松柏樹，他的目光飽滿深意，脈脈含情，如水一般的柔情從身上散發出來。

他抿緊嘴唇，怔怔地望著她。

無終，只是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。

“沐菲表妹，五年了，別來無恙，想不到你過得如此不好。”丁寶山帶著愧疚道。

三年前，他孤身一人來到京城求學，便是寄住在楚府。那時候，他對年僅十三歲的楚沐菲一見傾心，可惜，楚沐菲如冰天雪地裏孤傲的寒梅，終日對他疏離冷淡。

有一回，他身體發病，幾乎痛死。成為當家太太的金氏對他並不上心，還說他是故意逃學，一氣之下，他強忍病痛，楞是沒與金氏理論。病況兩天都沒有見好。後來，楚沐菲的丫頭翠紅悄悄給他捎來兩袋藥材，一連喝了兩劑藥才大病痊愈。

直到他離開，一直對楚沐菲念念不忘。聽聞她訂親，他傷心了許久，最終只是默默地祝福她得到幸福。

“寶山表哥，請你放尊重一點。越規了，對你我的聲譽受損，這是萬萬不可的。我過的很好。有勞表哥費心了。”楚沐菲眉毛蹙起來，淩然地說道。

當年她是怕金氏做得過了，才忙譴翠紅去救治他，畢竟他再不好，也是老太太的外孫。

丁寶山退後兩步，作揖道：“是，是我越規了。表妹，我一直念著你對我的救命之恩。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。”

楚沐菲心急地望向明華院的方向，擔心翠紅領著人回來時會看到她與丁寶山孤男寡女相處，不定會傳出什麽閑話來。聽到丁寶山的話，當機立斷地答道：“既然是不當說的，你就莫要再說了。”

她捂住腿傷的方向，低眉垂目，我見憐尤。

“表妹，昔日一別，我就暗暗發誓，我一定要奮發上學，好好闖出一番作為，也就能與你相配了。卻不知，你竟已許配人。今日，我無意聽到你與丫頭的談話，想來那個蘇牧不識明珠，竟然金屋藏嬌，還暗藏私心，實在理法不容。他辜負你的一番情意。你又何必為難自己。這種人，不值得你付出一輩子的情份去對他。我---”

“表哥，如果你真是為我好，就多我著想，我不能，也不想壞了名聲。求求你。”看到前面傳來腳步聲，楚沐菲心裏大亂，擡起頭，哀泣地說道。

丁寶山怔怔地看著她，慢慢地轉身。

“表妹，我還是原來的心意。我願意等你。用我的真心，換你的誠心。”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，“只待我功成名就時，還你鳳冠霞帔一生。”

楚沐菲擡起頭，不敢置信地望著前方陰森森的松柏樹，只覺得丁寶山的音容還在，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

她的心撲撲地亂跳起來，臉紅耳赤，剛才丁寶山是在向她表白嗎？

突然地，她的眼睛裏像是被註入了一潭鮮活的水，神采奕奕起來了。

“二小姐，你還好嗎？來，嬤嬤扶你回去，太太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。”

周嬤嬤趕過來，關切地問道。

楚沐菲低下頭，將眼中的歡悅之色盡掩去，淡聲道：“有勞嬤嬤了。”

在雪蕪院裏。

楚沐華得到嘉柔公主的賞花詩會的邀請函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內院，就連紅袖也派了畫眉過來賀喜。雪蕪院的丫頭們都顯得倍感自豪。

冬日整個夜晚都在問楚沐華，海棠宮裏真的有很多奇怪的花兒嗎，這些都是怎麽長出來的等等，一副虛心向上萌寶寶的模樣，琉璃也坐在旁邊，笑著掩嘴道：“真真是個好消息，這一回，二小姐沒有話說了。”

夏菊離得遠遠的，挨著門口站著，因為消瘦了不少，她的眼睛顯得特別大，一副暮氣沈沈的樣子。

看到楚沐華投過來探究的目光，她總是躲躲閃閃的，老大不自然。

楚沐華以困倦為由，把丫頭們打發出去歇息，只是留了冬日守夜。

三更時分，月亮已經升在高頭，楚沐華掀開棉被子，輕手輕腳地披上一件雪絨毛通花披風，不驚動臥榻上打磕睡的冬日，朝著旁邊的耳房走去。

趁著各人酣睡下來，她決定用非常的手段去打探一下夏菊的情況。

夏菊與琉璃、青靈睡在最靠西邊的一側耳房裏。當楚沐華走過去的時候，除了抱著琉璃說囈夢的青靈兩人以外，看不到夏菊的影子。

楚沐華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四周，這個時辰，夏菊去了哪裏呢？

突然地，從澡房裏傳來一陣撲撲的水聲，若隱若現。

楚沐華貓著腳步走向澡房，內心帶著一團團的疑惑。當她靠近澡房的時候，便聽到了真真切切的潑水聲，還有女子難以忍受的痛楚聲。

她走近門口，沖著裏面叫道：“夏菊，是你嗎？”

裏面傳來木桶的碰撞聲，還有夏菊急促的叫喊。

“小姐，你別過來。”

楚沐華豈會聽呢，大步地走進去。

裏面燭光昏暗，夏菊瞪著大大的眼睛，如見鬼魅一般，驚慌不已地望著她，顫抖著道：“小姐，你怎麽會在這裏。”她頭上的發髻還掛著水珠，兩只手緊緊地拿脫下的棉裙捂住身體，因為害怕的原故，身體嗦嗦發抖著。

楚沐華註意到一個細節，不理會夏菊目光中的求饒，將手探進夏菊腳下的木桶，一陣冰徹寒意湧上身體。

“夏菊，你不要命了嗎？大冷天的，你竟用雪化的水來洗澡！”

她目瞪口呆，突如其然地握住夏菊的手，只一只手捂在夏菊的肚子上。

“你懷孕了？”

楚沐華收住手，顧不住身體的寒冷，忙地將自己身上的雪絨毛通花披風蓋在夏菊的身上，抱住她的身體，低聲道：“跟我來！”

夏菊本不想走，無奈楚沐華的手緊緊地鉗著自己，而且，她害怕小姐會因此著涼了。她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棉服。

回到暖閣裏，楚沐華渾身打了個哆嗦，夏菊縮著身體，像個大病初愈的患者。

冬日也醒過來了。楚沐華示意她離開，她也識趣，目不斜視地走出去，並合上門。

“說吧，你這孩子是不是徐思敏的。”

楚沐華拿棉巾擦幹夏菊的頭發，還親自給她倒了一杯姜茶。待幹完這些，她才冷聲道。

夏菊擡起頭，目光如驚慌的小鹿，露出痛苦的表情。

“小姐--”

她竟然抱住楚沐華，泣不成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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